“大嗓嫂”是我的一个街坊,嗓门大,说话直,常常是人还没进楼,声音就在楼筒子里缭绕开了。起初,人们很不习惯,就给“大嗓嫂”提意见,“大嗓嫂”哈哈一乐,满口应承着改改改,可一天天下来,仍然是外甥打灯笼——照旧(舅)。时间一长,人们也就习惯了,倘若哪天听不到她的声音,便会觉得少了什么似的。
我们和“大嗓嫂”一家是今年春天去欧洲旅游的,临行前,我告诫“大嗓嫂”,人家国外,特别是欧洲,讲究细门小嗓,说话时彼此能听到就行,公共场合不许大声喧哗,否则会招致人家的白眼。见“大嗓嫂”面露难色,我和“大嗓嫂”商定,一旦发现她大声说话的苗头,我就朝她腰间捅一下,以示提醒。
憋了一路的“大嗓嫂”,在巴黎戴高乐机场一下飞机,就是一声长嘶,吓得周遭金发碧眼的老外齐刷刷地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,我偷偷捅了一下“大嗓嫂”,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脸刷地就红了。
欧洲五国游,好山好水好景致,好吃好喝好兴致,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神情,唯独“大嗓嫂”的脸上像附了一层霜。“大嗓嫂”说,早知道这样,说啥也不花钱受这份洋罪。
那天在西餐厅,“大嗓嫂”兴许是想一扫几天的“阴霾”,她的酒瘾发作了。平日里,“大嗓嫂”就爱喝几口,这也正契合了她奔放的性格。“服务员”那三个响亮的字刚一出口,我的手指立马就到了“大嗓嫂”的腰间,她一缩脖一吐舌,声音戛然而止,餐厅里像是一颗炸雷响过后,变得愈发宁静了,只有舒缓的音乐悠悠地飘着。那顿饭,“大嗓嫂”吃得小心翼翼,就连放刀叉都轻手轻脚的。出得门来,“大嗓嫂”气囔囔地说,这不是扼杀人性吗?大伙齐声笑了,气得“大嗓嫂”直跺脚。
“大嗓嫂”“啊”的那嗓子,是在阿尔卑斯山半山腰喊出来的,一如河东狮吼,震得山谷颤悠悠的。这次我动了恻隐之心,没再捅她。
说来也怪,自打从国外旅游回来后,楼道里“大嗓嫂”的声音越来越稀疏了。“大嗓嫂”笑言,她嗓子里装上了消音器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