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随鸟语踏歌去,好趁春风植树忙;十年松杉枝叶茂,荒山次第换新装;
六峰美丽人人喜,鸟语花香若画廊;葱茏不负勤劳作,出类桂中栋与梁。 森林,支撑起人类的昨天和今天,也为人类的明天擎起一个绿意葱茏的世界。在武宣县,曾有一个闻名遐迩的六峰山林场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当地建筑如公家礼堂、圩场、学校以及粮所等,所用的房梁几乎都来自六峰山林场。 随着钢材、塑料等工业品产量增加,建筑木材需求量逐渐萎缩,木材价格大幅下降,林场于上世纪末退出历史舞台。而今,重走阔别多年的六峰山,映入眼帘的是连绵不绝、层叠起伏的群山,遍地是蟹黄色的速生尾叶桉,宁静而苍凉,再也看不到林场曾经的辉煌。有人可能会发出山河壮丽的感叹,但在变迁之后,不免因心理落差而产生惆怅、失落与无奈之感。如今,笔者在林场职工曾生活过的地方寻觅,找寻那一代人生活的印记,怀念当年绵延的林海,感应每一滴汗水的艰辛。在落满枫叶的山间大道上,寻觅老林工的过往与今朝,记录他们生命中的坎坷与精彩。 荒漠山野葳蕤绽放 武宣县六峰山林场位于县城东北面,属低山丘陵地貌,南北长18公里,东西宽8公里,与武宣县二塘镇、黄茆镇、金鸡乡以及象州县妙皇乡毗邻。林场距县城23公里,属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。林场内设行政办、生产科、林政办、财务科等部门,下设直属、古晴、南垌、界首、种子园、大坪、仁元、登山8个分场,经营林地面积0.886万公顷。 六峰山林场始建于1957年,原称“石龙县六峰山林场”。1963年,林场进行总体规划设计,时有职工148人。1963年,石龙县分成武宣、象州2个县,因六峰山林场坐落在武宣县,故改称“武宣县六峰山林场”,归武宣县管辖。 从建场开始,科技兴林就如影随形。1969年,林场开始飞播造林,直至1993年,先后进行几十次飞播,但因春季久旱,成活率仅有42%。为了让荒山绿意葱葱,所有工人怀揣着“植树造林、绿化祖国”的梦想,挖坑种树,植树造林。夏季时分,大家锄草、施肥、间苗,并做好定植后树木的抚育和管护。秋冬时节,采集林木种子,晒干储备,以便用于飞播和苗圃栽培。 此外,工人还要根据树木实际生长状况进行“生长伐”,采伐林场中自然稀疏而枯死的林木,为其他林木的成长发育提供充足空间,减少不成熟树木对养料和水分的掠夺。同时残林间伐,即砍次留好、砍弯留直、砍稠留稀,保持青山常在,后继有林。 经过多年经营,林场成了“绿色银行”,万木坤跺,效益攀升。1985年,林场利用剩余资金在县城进行产业布局,新建宾馆、商场、松香厂、矿粉厂、家具厂等实体经济。1987至1991年,经过几十年的蓄积和发展,林场采伐量每年达3万~4万立方米。由于木材价格较高,经济效益可观,林场职工人数从1987年的150多人增加到580人。此后因多种原因,六峰山林场负债经营,为了解决职工的生活问题,1995年,六峰山林场开始实行土地承包制,由每名在职职工承包30~50亩林地,自主经营,自谋出路。 “逆行”英雄猝然而逝 树,是林场人的命根子;火,是林场人的敌人。上世纪中叶,六峰林区已开辟近百公里的防火带,并派人巡查,但因进山人员复杂,山火时有发生。 1967年1月16日清晨,六峰山林场突发火灾。林场树木茂密,一旦控制不住火情,后果不堪设想。警报传来,该县军民迅速组成一支1000多人的徒手救火大军,浩浩荡荡地向林场进发。当他们赶到猫耳山时,一场大火在大风的作用下不断席卷开来,不时形成十余米高的树冠火,热浪灼人。大家折下树枝,不停地扑打呛人的烈焰。冲在最前头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武宣九九分队战士李守敏,在扑打大火时,突然风向骤变,山火爆燃,他不幸牺牲。 李守敏系玉林市北流市人,生于1947年,生前是五好战士,当年刚满20岁,原本有着漫长的人生和似锦的前程,还有未完成的心愿,却猝然逝于那个早春,化作群山峻岭,化作六峰山的护卫神,与天地同在。 苦乐与共伐木工 六峰山土质肥沃,林木密度大,杉木、松木树干笔直、木质坚韧。为了支持国家建设、供给群众生产生活,林场伐木队任务繁重。 早已下岗的老林工黄世界原是南垌站站长,场里的各项工种都亲力亲为,数十年光阴在他的艰辛劳作中一闪而过。他说,伐木是一项高危且艰苦的工作,“树木顺山倒,为保障安全,需凭经验判断大树倒下的方位,稍有不慎,就会酿成事故。”曾有一名民工在大树倒下的瞬间被树干压倒,再也没有醒来。树木伐下后,工人要截去枝杈,按规格用锯板截断,然后由检尺工按材积换算成立方,最后装上汽车,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路运下山,发往全国各地。 伐木工每天早晨5时起床做饭,6时30分带着午饭,扛着斧头、锯条,披星踏露上山,转战于深山之间。夕阳西下,他们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住地,吃饭、聊天、睡觉。窗外是静谧的星空,屋内是昏黄的灯光,炉顶烘烤着湿透的布鞋和手套。这就是林业工人的枯燥生活,日复一日。林场里的工人仅有小学或初中文化,言语朴实无华,喝点小酒后粗犷豪放,在静谧的森林里,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,虽然工作辛苦,但他们已学会苦中作乐。 书声回荡在穹谷 为解决林场职工的后顾之忧,上世纪50年代,场部在总场北面的牛坡岭脚下办起小学。原六峰山林场职工韦捷曾在这里读书,在遮天的绿荫下度过温馨的童年。据她回忆,父母都是六峰山林场的老员工,老家在桐岭镇古练村。当年,建场伊始,幼小的她随父母去林场,由于交通不便,父亲只得用箩筐挑着她,另一个则箩筐装棉被等衣物,从古练村挑到武宣县城,又从县城请单车搭客送到二塘镇,再挑进六峰。此后,父母在林场做工,她就在林场小学就读。小学仅有一名老师,叫韦新尤(后为武宣县林业局干部,已故),一到四年级的学生共用一间教室,老师轮流给各年级的学生上课。 林场大门外,有一条常年清澈见底、流淌不息的小溪,每年林场木薯丰收,林场食堂职工便将一箩筐一箩筐木薯浸到溪里,让流水将木薯洗净,然后捞出晒干,偶尔蒸熟分发给其他职工,韧脆略甜的美味让人过齿难忘。 六峰山林场职工的学生,从初小升入高小,要到双桂小学就读。从林场到双桂小学,要经过一条小河、一片田垌,还要翻过一座高山,行程有好几里路,不少学生在路上就把带去学校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。上学的小路弯弯曲曲,路边的芒草有过人之高,清晨的露水常常湿透衣裤,遇上刮风下雨,就如落汤鸡般。有时学生会被洪水困在对岸,需等天黑大人收工时,才想办法用木排把他们接回家。 1989年,学校扩建一栋三层共12间教室的教学楼,增设教师办公楼、宿舍楼和师生食堂,学生共有200多人,教师20多人。教学楼分为小学部和初中部,每天,动听的歌声、书声、嬉戏声在这林海涧谷中回荡。 1990年9月,通挽中心小学的教师韦连梅、覃某营及黄春英被调到该校任教,月工资增至400多元,比之前翻一番,每人分得一套80多平方米的套房,还可申请一定数量的木材指标,条件优厚。只是好景不长,在市场的冲击下,杉木价格贬值,教师工资不能按时发放,教学难以为继。1998年,学校被迫改由县教育局选派教师接管,原有教师只能自谋出路或留守,留守人员每人分给30亩土地自行经营。 一夜之间,浓烈归于平淡。韦连梅和部分教师因原有事业编制已被注销,只能认领经营30亩土地。每天,韦连梅早上6时起床,煮好饭菜装进粥罐,赶早上第一趟进界首的班车,到界首打理地里的作物。傍晚提前收工,在路边等候末班车回总场,有时错过班车,需步行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家里。二十多年来,她所种的甘蔗、木薯、花生和尾叶桉,扣除成本,每年收入仅有一万元左右。 青山依旧展新姿 市场结构的调整,推动了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。1991年后,林地和森林使用权利人不断发生变化。随着原有森林资源的枯竭,木材市场也日渐衰落。1995年,六峰山林场负责人将林地承包给职工,每名职工可承包林地2~3公顷,由职工自主经营一些生产周期短、见效快的经济林或药材等。所有职工按工龄给予一次性补贴,并发放3年生活费,养老金过户。职工的原承包地继续保留,自主经营至合同期满。 如今,曾经的老林场遍布尾叶桉,苍翠宁静。山边是古朴静谧的村庄,不远处一群候鸟被惊起,鸣叫着飞向苍茫的天际。天地间广袤无垠,绿荫覆盖着大地,金黄的杏叶静静飘落,蝴蝶与山花共舞,水泥公路贯穿整个林区,满载木材的大卡车往返奔忙。曾经的林工在这里艰辛造林,一天又一天,一年又一年,渐渐被人遗忘,变成回忆,变成历史。曾经年轻力壮的他们如今都已进入暮年,过着平静的生活。他们用青春和汗水谱写务林人以苦为乐、无私奉献的篇章,“艰苦奋斗、科学创新、绿色发展”的林业精神在新历史条件下迸发出新的绚丽光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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