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对老家的菜园,有一种莫名的,矢志不渝的感情。离家多年,这种感情却愈发深厚。每次归家,我第一个想要去的地方,便是菜园,总是急切地想要知道,妈妈今年种了什么蔬菜,它们长到哪个生长期了?苗刚长正,还是抽拔着,或者已经成熟待摘?
去年回娘家过节,给老爸帮忙杀好了鸡,儿子也睡着了,老妈问我要不要跟她去菜园。
迫不及待啊,当然要去。
老妈拿了锄头竹箕,说要挑一担粪去,翻一节地,准备种姜。我拎了个铁桶跟她后面去摘菜。妈妈念着:“老话讲正月姜,二月芋,要抓紧种下去才好。”屁颠屁颠地跟着,听她碎碎念,心里,欢喜充实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长的痕迹,有些东西和感觉就是这么神奇,道不出个所以然。仅仅如此就已欣喜不已。
菜园里,满园的菜。嗯,我就知道我们家的菜园永远生机盎然,因为老妈的辛劳都在这里。细一看,吃不尽的菜,很多已经腐烂了。老妈说她以为年前建筑队会来帮家里翻盖房子。建筑队到家里干活,村里的习俗是要给建筑队做饭吃的。老妈怕菜不够,她拼命挑水淋菜,没想到建筑队工期排不完,年前没来,菜都过了茂盛期烂了好多。
我站在菜园,遥望一圈,以前“村边绿树合”的景象已经不在,特意问了一同在菜园摘菜的小叔:“大叔家菜园的竹子还活着吗?”他说是好的。但从我们家菜园看过去,竹簇光秃秃的,没什么叶子,小小遗憾,但不影响我此时快乐的心情。
老妈锄地,我摘菜。生菜、油麦菜、茼蒿菜……应有尽有,选着摘,想吃哪样摘哪样。小叔问我要不要摘点他家的西兰花,新鲜菜式。走到小叔家菜地看了一下,也是吃不赢的西兰花,长得很好,不过这几天在婆家一直吃着这道新菜,我回小叔不用了,婆家也种了很多,今天换点口味,呵呵。
低头摘菜,想起儿时,我们不能离家远游,便总在村边的各个小伙伴家菜园互相串游,今天你家,明天我家,后天他家。稍大一点,便偷偷尝试挑水淋菜,学着大人,挑个担子,每个桶里就两三瓢水,也满是成就感。再长大,便要每天淋菜了。我一直喜欢这个活,有一种行走天地间的宽敞厚实,还有呼朋唤友的喜悦——曾经的小伙伴,各淋各家的菜,挑水的间隙,寒暄几句。大旱的天里,妈妈总会交代,要勤浇水,不然菜就要遭虫。我们总是竭尽所能,到四处沟里和已经捕完鱼的鱼塘找水挑到菜园里淋。秋季干旱的季节,北风刮起,缺少雨水,这时是我们挑水淋菜最多的时候。
再大些,就只有每年暑假、寒假才回家了。还记得有一年暑假太阳特别大,哪怕每天淋一半的菜地,最少也得十几担水。
一瓢瓢水淋下,看着听着菜地索索地吸水,自己心里竟觉酣畅淋漓。妈妈开行种的小菜苗,顺行淋下,开坑种的菜,一瓢瓢点淋。长高了的,茂盛的,大力泼淋。小时候就总喜欢学老妈泼淋,无奈那时力气不足,甩不开。长大了,便随心所欲。
那时妈妈总说我们家菜园地少不够种菜,所以她特别强调实用。一般除了最常见的当季蔬菜,我们家菜园鲜有特殊品种,因此一旦菜园里多出一个不同的种苗,心里就多一份新鲜甚至是期待。某年妈妈种了点枸杞,那是我每天淋菜必定会特别照顾的,种了一棵木瓜或者几棵辣椒,一点姜,我每天到菜园都会巡到那个地方看一眼,看那一抹抹娇艳鲜挺的绿色在风中摇曳,常常感到一股生命的蓬勃之气。
我喜欢菜园里每一年每一个季节,你都能在这里看到勃发的生命。看见土地对水的饥渴,浇点下去,它“滋滋”就浸下,好似完全领情并且多谢于你,再施点肥,就能看到蓬勃的青苗。每天给它关注,它就每天给你一个新面貌。菜苗每一日郁郁葱葱地长大,看着看着,人就莫名喜悦。我想老爸每天起床就去走田地,也许也是这样的心情吧?
不论身在何处,外出多久,我都会时常想着家里的菜园,想着和妈妈在菜园里劳作和听她碎碎念的田园生活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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