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父亲离开我已整整十五个年头了,他没有留给我们遗产,要算有的,就是一块陈旧的、五十多年前的小黑板了。
父亲是新中国成立后在村里当的第一位生产队长,也是最后一位生产队长。他当生产队长一当就是三十多个年头,直到农业生产责任制,包产到户后没有生产队了才“退休”。我父亲身高不足一米六,皮肤黝黑黝黑的,很是普通,但为人活跃健谈,很合得村里人。他没有什么文化,只在本村私立学府读过三年书。他很小就跟我爷爷上山砍柴割草……
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,是国家最困难的年代。在生产队的年代,我家人多劳动力少,我有五个兄妹,一家七口人吃饭就靠父母两个劳动力。当年生产队的工分很低,做一天工的分值才四五毛钱。
我家虽然穷苦,但父亲很注重我们几兄妹的学习。我记得我家有一块木制小黑板,这块小黑板是父亲亲手做的。未上学时,这块小黑板对我作用很大。父亲白天参加生产队劳动,晚上在煤油灯下用小黑板教我和哥哥识字。当我读到小学五年级时,也许文化水平超过了父亲,父亲就不再用那块小黑板教我了。但那块小黑板依然还有用,父亲又拿来教弟弟妹妹。
父亲是生产队的老队长。他每天早上都拿这块小黑板去巷头(平时生产队开群众会的地方)挂在墙上给社员排工,晚上再拿回家教我们识字。父亲文化少,常常在黑板上写错别字。如耙田,他写成“巴田”,打木滚的滚字不会写,写成“打木○”等,生产队的社员也看得懂,都服从安排按时出工。但父亲因写错别字,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话题。
上初中后,每逢星期天或暑假寒假,我都被父亲排工参加生产队劳动,帮家里挣工分。我们学生参加生产队劳动,一天的工分是生产队一等劳动力的一半,也就是一等劳动力一天得十分工分,学生就得五分。有时做工困了大家小休时,我常常听到人家说父亲写错别字的笑话,他们对我说你读中学了该教一教你父亲啦。我听到后感到很内疚,我想父亲若是多读几年书就不会这样。从那以后,晚上吃完饭我就主动当父亲的老师,拿父亲制作的小黑板教他识字。我把父亲平时排工需要常写的文字列出来,并写在黑板上。譬如扯稗草、锄地、犁田、耙田、打木滚等等,从那时起通过我的帮教,父亲在黑板上给社员排工就很少写错别字了。
父亲对我们几兄妹从小要求很严,尤其是在学习上要求更严。每周从学校回家,父亲都检查我的作业本或询问学习情况。
1987年,我凭自己的努力,参加乡镇干部招聘考试,最终当上一名国家干部。哥哥和弟弟也通过努力考上师范学院,后来当上了人民教师。若是父亲不重视我们的学习,能有我们几兄弟的今天吗?
父亲除用小黑板教我们识字之外,平时更多的是教导我们几兄弟好好读书,尊老爱幼,如何做个好人和诚实人。常言道,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,父亲虽然文化低教不了我们多少,但教我们如何做人是值得一辈子学习的。
父亲那块小黑板至今也有五十多年了,我们几兄弟始终把它当作“传家宝”保存下来。现在我们几兄弟家里都有一块小黑板,但不是木制的,而是商店买回来的胶制小黑板,用来教下一代人识字。如今我当爷爷辈了,我儿子依旧像我过去一样,用小黑板教我的小孙子识字。
我时刻不忘初心,不忘过去老父亲对我的教诲。父亲给我们留下的一块小黑板,是我一生永远的精神财富。我要让“家有一块小黑板”代代传承下去!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