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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蔗的事业,是甜蜜的事业;甘蔗的回忆,是甜美的回忆;甘蔗的汁水,是幸福的汁水。作为土生土长的来宾人,我家与甘蔗结下深深的情缘。这情缘一结就是四十多年。甘蔗伴我成长,甘蔗藏着我们家从穷到富的变迁,甘蔗让来宾这片土地变甜。 我是“70后”,打小就尝过“穷”的滋味。那时候还是生产队,全家靠父母挣工分换粮。兄弟姐妹多,我们几个小的帮不上忙,家里挣的工分少,粮食总不够吃。每到三四月份青黄不接时,米缸见了底,家里断了炊,母亲就攥着空米袋,东家借十斤米,西家借八斤粮,回来掺着红薯、芋头煮一锅粥,才勉强把日子过下来。肉?只有过年过节才能闻着点香味;新衣服?老大穿旧了,老二老三接着穿,烂了破了补补继续穿,真是“新三年,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”;住的呢?除了一间漏风的泥巴房,还有一间漏雨的茅草屋。六月份,屋里还长出几朵夏至菌。那时候的日子,真的穷得叮当响。 1981年,村里分田到户,我家分到六亩四分水田,还有二十多亩旱地,具体多少亩,我记不清了,只记得父母当时站在田边地头,眼里闪着光,脸上带着笑。水田全种水稻,旱地全种甘蔗,那是我们家第一次把希望种进蔗地里。那时候没有机械化,种地全靠人力,谁家有头大水牛犁地就算“家底厚”,可我们家只有两头瘦小的黄沙牛,牛力气不足,人就得补上。父母每天天刚亮就扛着锄头下地,太阳落山才归家,真是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归”。我们几个孩子放了学,也得拎着镰刀、扛着锄头去地里帮忙。 甘蔗从种到收,每一步都是“苦”里裹着“甜”。种蔗苗要弯腰摆种,放肥要顺着垄沟撒匀,除草要蹲在地里一株株拔。这些活我打小就跟着干,手上的茧子,就是那时候磨出来的。最让我害怕的是剥甘蔗叶:一人多高的甘蔗,叶子又长又宽,边缘像小刀子一样锋利,叶面上还覆着细毛。要是没穿长袖、没戴草帽就去剥,脸上、脖子上、胳膊上准会被划出一道道红印,风一吹,又辣又疼。有时候,不小心碰到蔗叶里藏着那些黑的黄的毛毛虫,身上立马起红疙瘩,痒得人直跺脚。 砍甘蔗更累。先把甘蔗从根部砍倒,再用勾刀把甘蔗上的叶子削干净,把根部的须子削掉,砍去蔗尾——一根甘蔗才算收拾好。二三十根捆成一捆,扛着往路边走,那捆甘蔗比我还高,压得我肩膀生疼,每走几步就得歇一歇。砍好的甘蔗堆在路边,像一座座小山。运甘蔗时,父亲跟着拖拉机把甘蔗拉到糖厂,每次父亲总能领到几张糖票、面粉票,回来时肩上总是扛着糖袋、面粉袋,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。 就是这一根根甘蔗,慢慢把我们家的日子“熬”甜了。一开始我们家甘蔗年产量约五六十吨,后来增至七八十吨,再到上百吨、一百五十多吨……甘蔗的产量一年比一年高,父亲领回的糖、面粉和钱也一年比一年多。饭桌上渐渐有了肉香,我们不用再穿打补丁的衣服,过年时每人都能添一两件新衣裳;父亲用卖甘蔗的钱供我们兄弟姐妹上学,让我们知书达理。再后来,他还盖起两层高的楼房,红砖墙、亮窗户,我们终于告别了漏风漏雨的泥巴房、茅草屋。 如今,我家种甘蔗已有40多年。现在不一样了,播种有播种机,收割有收割机,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靠人力硬扛。可甘蔗,依旧是家乡的主要经济来源;甘蔗的事业,依旧是家乡甜蜜的事业。甘蔗,改变了我家的生活;甘蔗,让我们的家庭变得富裕起来。 现在每次回老家,放眼望去,田野里、公路旁、山坡上,依旧是一片绿油油的蔗海。看着茫茫的甘蔗林,闻着空气里飘着的淡淡蔗香,我总会想起小时候跟着父母在蔗地里干活的日子。那时候的苦,早被岁月酿成了甜;而这甜,还在来宾的土地上,一年年往下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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