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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六,我回象州马坪古德村老家看望老妈。中午吃完午餐,便想着去家门前的荷塘挖藕,活动活动很久没有劳动的筋骨。 家门前的荷塘约有30亩,今年没施过肥,长势没往年好,但塘里的藕确是原生态的,也算是野生的。荷塘边上,连着二十多亩湿地。湿地的风箱树上,常年栖着上万只白鹭,起起落落,如云如雪,这里早已成了鸟的天堂。不少南宁、柳州的摄影爱好者专程赶来古德,只为捕捉白鹭翩跹的瞬间。鸟影掠过水面,也掠过塘埂,为这片土地添了许多生机活力。 这片荷塘的藕个头不大,但口感极好。村里人说,这是因为我们这里的水土好。这片荷塘的藕也是免费的,谁来都可以挖。最近塘水干涸,只剩下干裂的塘泥和枯黄的荷叶梗。这时下塘,不用涉水,所以不怕有蛇和蚂蟥。小孩来了也可体验挖藕的乐趣,同时还可以观鸟。 去年这时候,塘里早已站满挖藕人,今年才刚开头。谁若是想吃,不妨赶紧来,不然再过一两星期,塘就该挖空了。 我迫不及待地约上面叔,扛起锄头铲子下了塘。挖藕也是门技术活,不能用蛮力,得顺着它的走向下锄,再用铲子细心剔开裹着的泥,再完整地撬出来。我多年不从事体力劳动,几锄头下去,竟有些吃力,手腕酸得厉害。而面叔是个挖藕能手,他的动作熟练得像表演,一锄、一铲、一撬,一根完整的藕便露出泥面,白白嫩嫩的,宛如沉睡的玉臂。他一边挖,一边和我聊起小时候的事,笑声在空旷的塘里回荡。 说起童年,那时的荷塘和湿地,白鹭没有现在那么多,偶尔有一两只落在塘埂上,惊一下便飞走了。那时候,我们挖藕并不是为了自己吃,而是为了卖钱读书。初中那几年,每逢秋冬天的周末或寒假,我便和父亲、叔辈下塘挖藕,然后把挖来的藕洗干净,装进麻袋,趁圩日用自行车驮去街上卖。那时的价格低得可怜,一斤才几毛钱。 我性子腼腆,怯生生地站在摊位后,不敢像两旁的大人那样高声吆喝,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藕。有人来问价时,心立刻提到嗓子眼,很小声地说:“三毛,两毛五也卖。”生怕对方嫌贵,扭头就走。成交时,几张毛票递过来,被泥水浸得皱巴巴的手小心接过,捋平,再贴身藏好。那钱是烫的,烫着读书的指望,烫着一个少年心里沉甸甸的梦。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,是称藕的那杆秤。那是向隔壁卖大米的女孩借的。她和我年纪相仿,长得十分漂亮,一双黑亮的眼睛像会说话,笑起来带着浅浅的酒窝。小小年纪就很会做生意,嘴甜、手快,算账比大人还利索。我常常想,她现在大概已是大老板了吧。 给人称藕时,我的手总会微微发抖,总要偷偷把秤尾撅得高些,生怕别人说我短斤少两。那是一种自我矛盾的心理,既希望别人觉得我老实,又怕自己吃亏。 那时常去卖藕的地方,一处是马坪街,20多公里路;一处是石龙街,30公里远。我骑的是“五羊牌”自行车。那时身子还没长开,个子矮小,双脚够不着踏板,只好身子前移,将屁股挪到坚硬冰凉的三角铁架上,卡在横梁处,用脚尖勉强勾着踏板,一上一下,艰难地踩动。乡路坑坑洼洼,颠簸得厉害,一个往返下来,屁股更是红肿一片,火烧火燎地疼。回到家,把换来的零钱交给母亲,她总会笑着摸摸我的头,那笑容里有欣慰,也有心疼。 如今,我离开家乡到城里工作已有20多年,可每次回到这里,那些年少的画面总会清晰浮现。那些日子虽然清苦,却有一种踏实的幸福感。全家人用勤劳的双手换来的每一分钱,都沉甸甸地揣在口袋里,那是希望的重量。 这次挖藕,挖了3个多小时,总共收获50多斤。回到来宾城区,分给左邻右舍,大家都说比市面上的好吃。确实好吃,粉粉糯糯、香香甜甜的,里面裹着乡土的气息,也裹着岁月的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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