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三间土屋,那时母亲还很年轻。我就是在那土屋里出生的。土屋没有后窗,朝南的方向,只有一扇木窗。但那木窗有许多花格子。这花木格子的窗户,是整个土屋最美的物件。小时候,我常对这小花木格子发呆,我在想,这花木格子,究竟是怎么通过手工精雕细刻出来的。
土屋的房顶,是用红草盖的,很紧实。母亲说,她结婚时,这红草就是她割的。而土屋的墙,是土机垒成的。这土机,是母亲与父亲用老牛拖着石辗,把田块压实再划割制成的。
那时的土屋,每到春天,燕子就会飞进堂屋筑巢。夏天,外面烈日炎炎,土屋里却凉爽怡人。
那时的母亲,还很年轻,而我,太顽皮,常因为掏老屋屋檐下的麻雀窝,被剐破了衣服,而惹母亲生气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老屋的墙头出现了歪斜。屋顶的红草因为变得松塌而出现漏雨。
老屋真的很老了,母亲叹气,父亲也叹气。
村里开始有人家用砖头砌新房了。于是,父亲卷起铺盖,去一个窑洞烧砖头去了。三间土屋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,取而代之的是三间瓦屋。从此我与三间土屋再不能见。
我终于去了外地上学,但仍十分挂念父亲、母亲和那三间瓦屋。因为那是我的家。
暑假,那三间瓦屋里,有我独坐窗前苦读。寒假回家,最温暖的莫过于和父母一起在那老屋里忙年货、说说话。
再后来,我参加了工作,难得回家一趟看看父母,和三间老屋。
父亲去世时,母亲在那三间老屋里哭得昏天黑地。没有了父亲的日子,再回老家,我会坐在老屋门前,想起过去和父亲在门前谈话的情景。早上,我也会赖床,只是以前那个叫我起床吃饭的父亲再也不见了。
如今,那三间老屋,还有母亲在坚守。我总劝母亲进城,可母亲却对那三间老屋恋恋不舍。其实,她是怀念与父亲一起在老屋生活的时光。老屋有太多父亲的生息,母亲害怕她走了,三间老屋真的就无人打理了,有关父亲的记忆,也会随着老屋而远去。
父亲,母亲,老屋,无数个夜晚,我在迷迷糊糊、半睡半醒间,总有两个熟悉的身影缠绕在我的脑海。我想,我是想念父亲,想念母亲,想念老家的老屋了,因为在那里,满满都是父母对我最深沉的爱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