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晨,我沿着城中小河步行上班,和风吹拂着脸庞,空气清新,十分宜人。明亮的春光在认真清理残存的冷空气,抚慰受寒冬伤害的草木。小鸟在树上唱着欢快的小曲,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。河边的杨柳枝已长出细小的嫩叶,鹅黄色的小花飘来淡淡清香。街心公园的草地露出嫩绿,小草们仿佛受到鼓励似地往上长,花圃里的花儿竞相绽放,摆弄自己美丽的风姿。而此时,路边的几棵树却在纷纷落叶,一夜之间,地上已铺上一层密密的叶子,许多树枝的叶子差不多落光了,树成为一幅幅简洁的素描,这些春天的落叶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。我踩着树叶,沙沙地响——我的心里也柔软起来。 我放慢脚步,向脚尖前凝视,看见它们虽不如秋天红叶那么漂亮,那么吸引眼球,没有多少人用美好之词褒扬,但每一张叶片都有不同的斑斓,赭绿相间。忽然,我见一片是鲜亮的橙色,寸间的宽窄,在放亮的暖色里,边沿是丝丝如剪的青绿,犹如工笔之画,泼中有敛,含而不露;又见一片是明黄色的,细密的叶脉轻凸粉绿,如线上升,晕褪而去…… 两个清洁工正在树下清扫叶子,把散落在地上的叶子堆积成一堆。那些堆在一起的叶子,忽地又被一阵风吹得跑跳、翻飞起来……那些叶子,是在荒芜里带着热和光起舞呢,看不出它们的忧伤。也有的落在一些不便移动的弯角里,抖动着,没有被风吹走。 下午时,我再次路过落叶的树边,清洁工扫过的地方又落下好多叶子。这时,一阵春雨从天而降。雨,全非细靡,一颗颗滴落,空气里弥漫着丝丝清凉。地上铺着许多零落的叶子,因雨水的浸透,粘连于地。我留意到那些树,在它们茂密的新绿下面,还抖动着好些将要飞舞的叶子。轰隆隆的春雷在天空回响,这是大自然吹响复苏的号角,那树和着春风细雨簌簌飘摇。然而,就在飘摇的那刻里,它,竟停止了飘落,它并不是迷恋大好的时光,只是因为倾听春雷的指示而暂时放慢了脚步。那雷声告诉即将飘落的叶子,感谢它们为了自然作出的贡献,新树叶已经或即将诞生,并将成为它们的接班人,让它们放心回到大地的怀抱,它们就义无反顾地前进了。 我没有特别注意过叶子的生长,也没有觉察到叶子如何工作,可是现在我看见了一片片叶子离去——它们不曾浓艳,从不张扬,一生平淡,默默无闻、尽心尽责地履行职责,不用别人赞扬和理解,用实际行动诠释着存在的价值,在这明媚的春光里完成任务,最后走向永恒的归宿。它们在美好的春天里死去。然而,那死却是为了生;那飘落,不是凋零,乃是更新——我的心不由在柔软中发紧。春天,繁花似锦,草木拔节,万物勃发,欣欣向荣,却也有牺牲,也有离开,纵然被人忽略,为了推陈出新,悄悄地走,就像它们悄悄地来,不带走半根草,没有忧伤,也不失为一种潇洒。 又一阵春风吹起,我看见它们又不紧不慢地落下来,沙沙,沙沙…… 春天的落叶,它们长在春天,妆点着春色,让花儿更亮丽、更耀眼。它们耐心细致地工作,承受狂风暴雨的考验,辛勤转化养分抚育花果成长,经历刺骨寒风的洗礼,尽力保护母亲度过冰冷的冬季,给萧条的大地带来生气。它们的人生道路漫长而艰苦,但它们依然坚守岗位,无怨无悔,与世无争,为了体现生命更大的价值,把自己葬在美好的春天里,化为大地的养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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