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近“三月三”,读幼儿园的儿子今早便着民族服装去上学,他妈妈戏称:“阿牛哥要去上学了。”学校举办了一系列的庆祝活动,老师发在家长群里的,尽是穿着各色民族服装的孩子们在欢呼雀跃。当我把一两张孩子拍气球、跳竹竿舞的照片发到家人群,妹妹看了,忍不住感慨:“现在的孩子真幸福啊!从小就能接受民族文化的熏陶。” 听了妹妹的感慨,我深以为然。回想儿时,交通工具以自行车为主,接收外界信息也多半依赖电视、报纸等,我们很难触摸到村外的世界。而在那物质贫乏、肚子饥饿的年代,什么“三月三”、民族服饰、民俗活动,都抵挡不住一碗五色饭配上大鱼大肉的诱惑。 提起山歌,村里人最直接想到的便是《刘三姐》这部经典电影,以及上街时偶尔看见不知从哪里来的红男绿女在对歌,通常都是爱看热闹的人在围观,大家时而哄笑不已。这些对歌活动并非仅限于“三月三”这一时段,似乎什么时候都有,只是不常见。不像如今,山歌似乎不经意就流淌在我们的身边,随时随地都能听到那熟悉的“嘿撩撩螺”。 就在去年,我有幸参加来宾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组织的采风活动。三十来人的采风团里,一半人以上是山歌好手,有两名甚至佩戴着标有“王”字的帽子而来,据说曾被封为“广西山歌王”的人才有这种帽子。两天接触下来,让我对这些山歌达人有了更多的了解。他们才华横溢,每到一处采风点都能即兴吟唱。当然,也有一时接不来、对不上暂时冷场的,但这只是少数。倘若给他们五分钟商议一下,即能几个歌手达成一致,完成一次四句或八句山歌的联合演唱或对唱,并拍成视频发布到网络上,形成一次对采风点的同步而有效的宣传推介。山歌这种短平快、即兴编排演唱的特点,使其达到快速传播的效果,让其他文艺方式望而兴叹。而同样令人感叹的是,采风团里似乎每位歌手唱的山歌调子都不一样,十几名歌手就有十几种调子,由此可见,光是山歌调子就很值得研究一番。而越是了解就越是觉得,壮族人民的山歌文化,实在是博大精深。好在目前一些地方,已有了“山歌进校园”的探索,不管效果如何,至少山歌的传承又多了一个渠道。有了嘹亮山歌,壮乡的“三月三”便有了灵魂。 若说山歌是“三月三”特有的灵魂,在我心中,还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与之相伴,那便是黄饭花的味道。 小时候的我们很少见到五色饭,但黄饭花树却几乎人人能识,黄花饭更是个个会做。每当黄饭花飘香的时候,便是到了通常裹含着“三月三”的清明时节。在我的家乡,一年之中,人们通常只有在这时,才最喜欢做清一色的黄花饭。那时,黔江边的八仙岭一带是天然的牧场,广袤无垠,只需把牛赶到那里,我们便可以自由去玩。无聊中,一同放牧的大人们总会指着某棵树,告诉我们:“喏!这就是能煮出黄饭的黄饭花树了。”顺着黄饭花树不算伟岸的枝蔓望去,只见花小而细,把鼻子凑近那花闻闻,一股清香甜润的气息浸入心脾。想想这种味道吃进肚子里那一定很美妙,本就吃得清汤寡水又处于深山中困乏着,便倍觉饥饿感猛然袭来,一行人只得咽咽口水。大家一路采集清香舒怡的黄饭花,梦想一顿香喷喷的美味,从几公里远的八仙岭走回来,便不再觉得那么困乏了。 黄花饭的制作极其简单,只需要放拳头大的一把黄饭花到水里煮开一会,直到沸水全黄,然后过滤掉花瓣等杂质,用黄色沸水泡上两三斤的糯米,接着烧饭,在饭热乎黏糊之际,加些白糖进去,这样,酥润香甜的黄花饭便呼之即出。清明祭祖的时候,我们都会带上黄澄澄的黄花饭,而隔壁大张旗鼓庆祝“三月三”的周眷村,他们也一定会有这黄色的甜饭招待各路来客吧! 那历久弥新的山歌声,那街上围观对歌者的哄笑声,那八仙岭上一株株可人的黄饭花树,以及家家户户锅里飘香的甜糯黄花饭,成为了我们挥之不去的清明时节和壮乡“三月三”的记忆底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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