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离喧嚣的城市,随着一帮文友,我来到了象州县运江古镇。
漫步在古镇上,我听到了自己“踏踏”的脚步声,那是低矮的鞋跟踏在千年的青石板上的回声。骑楼式的房屋,很破败,有些外墙甚至已经脱落,灰色的瓦片,经过岁月的洗礼,更是暗沉。古镇静静的,细雨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,天空有些灰暗。古镇上的居民似乎不多,大多家门口都是铁将军把门。为数不多开着门的,门口坐着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,他们好像很欢迎我们这一行人,似乎,多一些人来,古镇便热闹一些。 不知为何,在古镇里行走,我像走进了自己的梦境,浮躁不安的心有了安放之所。古镇上的一切,于我,似乎很陌生,但似乎,又很熟悉。细细想着,熟悉的那一瞬,原来是坐在家门口翘首以盼的爷爷奶奶,于是我的思绪飞回了我的孩提时代。 很小的时候,父母就到县城打工,年幼的我,跟着奶奶在乡下生活。在乡下生活的日子,无忧无虑,那时感觉每天都在幸福里笑醒。奶奶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,我就是奶奶的小跟屁虫,“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”“茅檐长扫净无苔,花木成畦手自栽”,我家简陋的小院子,在奶奶的拾掇下,一年四季,花木成畦,果蔬不断。我家在山脚下,最喜欢跟奶奶到山上放牛。到了山上,我便像只脱缰的野马,到处蹦跶,摘野果、折野花、捉小虫、掏鸟窝、捅马蜂,找奇形怪状的小石子,玩累了就依偎着奶奶躺在大石头上,赞叹“绿遍山原白满川,子规声里雨如烟”。或者眯缝着眼欣赏云卷云舒,聆听着老牛不急不徐的咀嚼声,沐浴着花草的清香,享受着奶奶的温柔爱抚,悄然进入梦乡。现在想来,一牛,祖孙,一山,一石头,一花,一草木,如果非要作画,我想把那一瞬间用油画定格下来。这样我就可以永远把时光留住,把奶奶留住。 然而时光又却是最无情的,当我再看不到“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”时,当我已远在他乡为异客之时,我家的祖房更破了,更空了,家里只剩下奶奶。奶奶的背驼了、牙掉了、发白了,她就像一尊静止的时光机,每天坐在门槛上,望呀盼呀,偶尔盼回泪眼婆娑的我,她枯瘦的手便使劲挥着,满脸的褶皱便开出了花一朵。然而现在,坐在门槛上盼着我念着我的人儿却不在了,我多么羡慕古镇上家有老人的人啊!不管外出多远,家里的大门都永远敞开着。 我游玩过的古镇不少,但处处都是人流如潮,灯火通明,很多地方都被商业化了,古镇的宁静也不再。但运江古镇不同,千年的历史沉淀,它仍保留着最初的模样。漫长的时光中,它仿佛一位老者,看尽了商贾云集的繁华,也看透了世间的浮沉、时代的变迁,它退出了历史的舞台。但古镇上还保留着最后一批守艺人,他们都是上了年岁的爷爷奶奶,或竹编,或木雕,或石刻,他们执着地坚守着,用自己的手艺守望着古镇。在悠长的岁月中,早已经与千年老街融为一体。 望着斑驳破败的古墙古瓦,我不禁感到有些落寞,感叹着岁月的流转,但很快又释然了。生活,就像一幅画卷,经历了春花秋月,繁华落尽之后,更能看清人生的真谛吧。 古镇的宁静与安逸,让人不自觉放慢行走的脚步,脚步慢了,心也安了,甚至连呼吸,也变得舒畅起来。孩提为成绩,少年为求学,毕业了为工作,工作了为争荣誉、为评职称,结婚了为买房买车,有了孩子又为了孩子不输在起跑线上,如此循环往复,欲壑难填,步履匆匆,很多时候困了累了乏了倦了病了,脚步还如上了发条的时钟,一刻也不能停留。跑着跑着,脾气见长了,怨言变多了,心也浮躁了,最初的自己也迷失了。古镇上慈祥的老人,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树,散落在时光碎片中的老物件,青黝光滑的大石板,还有那热腾腾的芋头糕,温暖了我的心,抚平了我紧皱的眉眼,我内心的焦躁,也一点一点平和起来。 在运江古镇,我卸下了心中沉重的包袱,当走出古镇时,我浑身轻松自在。我想以后我应该放慢脚步,重拾起那些散落的光阴,那些被岁月串成的诗句,那些美丽动人的风景,那些美好温暖的人生,于岁月的素笺上,书冷暖,写悲欢。当流年远去,剪一朵白云的恬静,携一缕微风的轻盈,握一份宽容,盈一份感动,聆听岁月花开,从容安然行走于滚滚红尘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