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春末夏初时节,留存在我记忆枝头的那些栀子花,总会在眼前浮现。
在我的故乡,村庄的荒山上、菜地旁、田埂边,那一丛丛、一簇簇的栀子花静静绽放。洁白芬芳的花,六出花盏,如同白莲。它们在枝头摇曳,不与百花争艳,独自芬芳,既不妖娆,也不热烈。相比牡丹的富贵华丽,桃花的灼灼芬华,兰花的淡雅幽香,栀子花平凡得就像一个村野女子,朴实无华,毫不引人注目。 生于乡间的我,是在大山的襁褓里长大的,对每种植物乃至每朵花都有着特殊的情感。“栀子比众木,人间诚未多。”我尤喜栀子花,不仅喜欢它洁白的花朵,淡雅的芳香,尤为喜欢它的不择土壤,就算是将它栽种在石山上,它也会努力穿透石缝,将根深深扎进土壤,顽强生长。 栀子花颇具佛教中的禅意,明明是沐浴在暖风里,却开出一庭霜雪。每每想起它一年一度花开花谢的轮回,我总有一些莫名的感动和失落,难舍的是那些触动心弦的往事。栀子花不但折射出我童年的艰辛,也带给我儿时的欢乐。 记得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,我的故乡经常闹荒灾,生产队分配的口粮还不够吃半年,下半年就要靠吃红薯、芋头甚至野菜度日。 在那困苦的年代,四五月间正是青黄不接时期,也是栀子花盛开的季节,在我们村,年纪稍大一点的小孩都会拎个篮子到山上采摘栀子花。栀子花采摘回家后,用温水焯一下,再撒上几粒米,就可以用来煮粥吃。那时,我一餐能吃上两三碗。村里有些女孩子把栀子花连梗带叶折回家,插在墨水瓶中,几天都不会凋谢,满屋生香,煞是好看,在贫困的日子里装饰了农村女孩的美梦。 栀子花全身都是宝,花既能当菜吃,又能用来观赏,果实黄栀子又有药用价值。每年五六月份,黄栀子开始成熟,又黄又大,看起来就像个小胖子挂在树上。由于黄栀子具有药效,成熟后,村里的供销社就会大量收购,视其质量每斤可以卖几分到一毛钱。我们放学之余,都纷纷上山去摘黄栀子,有的人一天可以摘到十几斤,卖给供销社后高高兴兴拿钱回家交给父母,父母往往会夸奖几句,并返还一两毛钱给小孩去买零食。 栀子花四季常绿,有着执着的信念,从冬季开始孕育花苞,直到春末夏初才绽放花朵。栀子花的花茎纤细,却能支撑很多花朵。即使面对狂风暴雨,它也坚强不屈。栀子花的这些特质正如中国农民的优秀品质,无论上天给予他们怎样的恶劣环境,也不论生活赐予他们多大的磨难,他们都会勇敢乐观地面对生活,将所有的坎坷与艰辛当做人生的历练,屹立风雨中含笑前行。 或许,人的一生就应该像栀子花一样,不求绚丽夺目,不求出类拔萃,只需静静绽放自己的精彩,尽己所能地将自己的人生尽情演绎,锻造自己独特的风骨和人格魅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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