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记忆中,童年的端午节总是很忙碌。端午节总是夹在麦收期间,那个时候麦收的时间很长。 端午那天,从早晨开始,整个村子呈现出另外一种沸腾。很多人都放下手中的镰刀,聚集到村前的那口池塘边,准备起塘鱼。塘鱼是全村人集资放的鱼。端午节后,生产队长联系买鱼苗,拿着账本挨家挨户询问,“你们家买几份鱼?”队长说的几份鱼是起塘鱼时的几份,没有固定重量。从塘里捞出的鱼除以所有的份数,就是一份鱼的重量。分鱼时不是按人头分的,而是按交几份钱分。家里有渔网的,或者参与捕鱼的人家可以多分一些。端午节这天也是我们这些孩子最开心的一天,因为可以不用在太阳底下割麦子,我们拿着脸盆或水桶跟在自己的父亲后面,给他们拾鱼。 大人们把家里各式各样的渔具都拿出来,有的人提着网往池塘里抛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弧线;有的人提网下到水塘去捕鱼,他们通常都是在池塘中间的位置,那是网撒不到的地方。我们欢快地在池塘边奔跑着,拾起一条又一条鱼,放到自己的脸盆里或者水桶里,脸盆和水桶满后,我们抬着往井台边跑去,那里是分塘鱼的地方。不一会儿,井台边的鱼堆得就像小山一样。 池塘里的鱼渐渐少了,池塘里的人们慢慢走上岸,回家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,准备分鱼。我们对分鱼不感兴趣,我们感兴趣的是队长那一句“乱塘了”。所谓“乱塘”就是说塘里的鱼不再是公家的,谁能抓到鱼就归他的。我们便欢快地接过大人们手里的网,下塘里捕鱼,那欢快的劲头不亚于过年穿上一件新衣服。 我拿着父亲的网下了水,但不敢去池塘中间,因为那里的水深,就算抓到鱼,也提不起网。我模仿着父亲的动作,用脚在网前的水里划着弧线,这样可以把鱼赶进网里。有一条鱼可能因为水被搅浑,也可能它受到惊吓,浮在水面上缓缓游动。我特别兴奋,丢下网,伸手就去抓,没想到用力过猛,手心结结实实扎到鱼的背鳍上,流血了。我忍着痛,把那条鱼抓了上来,那是一条大鲫鱼,差不多有半斤重。我紧紧抓着那条鲫鱼,上了岸就往家跑。 这时母亲已经分好塘鱼回来,看到我手里的鱼,高兴地接过去。她看到我手心里在流血时,很心疼,说要给我包扎一下。我摇摇头,“娘,手没事,不痛,我得赶紧去抓鱼。去晚了,鱼就被他们抓完了。”说完,不等母亲说话,我撒腿就往池塘边跑去。 转眼间,已过了快三十年。如今又准备到端午节,地里的麦子也黄了,村口的池塘还在,只是被人承包了,再也看不到从前那欢快的场景。因为我的父辈们都老了,孩子们也不会因为抓一条鱼而脱掉鞋子跳进池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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